苎萝山的月洒下清辉,浸透她的纱衣,此时越国烽火正燃。溪流中她的容颜,成了刺向吴宫的利刃。
姑苏台上,笙歌不绝,她广袖似流霞般翻飞,足尖踏过玉阶,每一步都精准而优雅——那是三年间制式舞步刻下的规训。席上觥筹交错,夫差醉眼贪恋她的温顺,却不懂她睫羽下暗藏的冷峻。当吴王剑劈开谏臣的喉骨,寒光掠过殿柱,她抚琴的指尖未颤分毫——乱世容不得一滴软弱的泪。
数十载奢华,如利刃淬骨。馆娃宫檐角风铎碎在铁蹄声响起那日,她独立高台,望见姑苏城外新插的秧苗。越军甲胄的反光刺痛双目,而故乡浣纱溪的波影忽然漫过染血的宫砖。
若耶溪畔青石犹在。
归舟拨开浮萍,她俯身掬水,惊散游鱼的不是容颜,而是掌心的薄茧。有稚童嬉闹着抛来新采的莲蓬,她笑着拾起,剥出莲子青涩的苦芯含在唇间,像咽下多年未散的硝烟。
暮色染了茅檐,邻家老妪颤巍巍捧来粗陶碗:“姑娘像极了当年……那位救国的人。”
她摇头浅笑,任晚风将长发吹作流云。灶膛跃动的火光里,粗布衣襟上未净的河泥比任何鲛绡都更珍贵。
残月升上竹梢,她展开故人暗赠的《山河图》。
墨色晕染的溪流中,那个浣纱少女的倒影里只有一泓清亮亮的自由。